我娘是侯爷外室,自幼给我洗脑,让我当世子给她挣诰命
更新时间:2025-12-11 16:35 浏览量:1
我娘是侯爷养在农庄的外室,自幼便对我全方位洗脑,核心就一条:定要出人头地,最好当上世子,给她挣个诰命,过过人上人的瘾。【完结】
我娘是侯爷养在农庄里的外室。
打我记事起,我娘就给我进行全方位的洗脑教育,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一定要出人头地。
最好能混个世子当当,到时候给她挣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让她也尝尝做人上人的滋味。
在我娘那个充满被害妄想的脑袋瓜里,侯府的正室大夫人,那就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千年老妖,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她固执地认为,侯爷这么多年不接我们回府,全是因为那个“恶毒女人”在中间作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她的耳提面命下,我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嫡母充满了阶级仇恨。
十二岁这年,不知是祖坟冒青烟还是侯爷爹终于良心发现,一道口信传到庄子上:接我们娘俩回侯府认祖归宗。
当晚,我和我娘抱头痛哭,哭完又仰天长笑,状若疯癫。
熬出头了啊!
虽然庄子上的日子也能过,但我实在不想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
那些奴仆表面上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少爷”,背地里我也听见过。他们嚼舌根,说我娘是卖肉上位的,骂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赤佬”。
进侯府那天,天色阴沉,我这心里也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
虽说我娘为了这一天,给我突击培训了多年的“豪门生存法则”和“宅斗三十六计”,可真到了大门口,我还是腿肚子转筋。
毕竟,我要面对的可是传说中的大夫人啊!
那个心如蛇蝎、杀人如麻、手段通天的侯府主母!
在我的脑补中,这位大夫人应该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三角眼吊梢眉。她手里常年得攥着根蘸了盐水的鸡毛掸子,看谁不顺眼就关进小黑屋,不给饭吃,直到活活饿死。
怀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我跟着我娘跨进了前厅。
一抬头,我愣住了。
正堂上首,端坐着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
我读的书不多,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几句形容词,只觉得眼前这女人美得有点不真实。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周遭那些金银玉器瞬间都失了颜色,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
若是她手里再拿个插着柳枝的净瓶,我都想当场跪下磕头,喊一声“观音菩萨下凡辛苦了”。
就在我看得发呆时,我娘突然动了。
她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薅住了那位神仙姐姐的衣领。
「你不要命啦?敢坐大夫人的位置?!」
我娘那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都落了两层。
那女子猝不及防,竟被我娘单手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无助地晃荡。
忘了说,我娘没跟侯爷爹之前,是杀猪的。
常年挥刀剁肉、下地干活,练就了一身好臂力。拎起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比拎只小鸡仔还轻松。
我娘动作行云流水,把那女子往旁边的下首宾位上一掼:「去去去,这才是咱该坐的地儿!」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坐在主位的人,就被物理转移到了下首。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最先回过神来,吓得脸都白了,厉声喝道:「放肆!竟敢对大夫人无礼!」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是大夫人?
这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夫人?!
完了完了,天塌了。
我和我娘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这么多年苦练的宅斗技巧,第一回合就因为“认错BOSS”而全线崩盘!
反应过来后,我娘展现出了惊人的求生欲。
她直挺挺地“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听得我牙酸。她死死抓住大夫人的裙摆,声泪俱下:
「婢妾有眼无珠,拜见夫人,请夫人金安!」
我也不甘示弱,紧跟着跪下:「儿子拜见母亲,母亲大人吉祥!」
娘俩嘴里倒豆子似的说着排练了无数遍的吉祥话,后背上的冷汗瞬间就把里衣湿透了。
我娘更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还没来及享受侯府挥金如土的富贵日子,她的宝贝儿子还没当上世子,要是就这么被拖出去乱棍打死,那可太冤了!
堂内静得可怕,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过了良久,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不带一丝火气:
「起来吧。」
我悄悄抬眼瞄我娘,她没敢动,依旧低眉顺眼地跪着,跟平时在庄子上打我时那副急赤白脸的凶悍样简直判若两人。
大夫人也没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个仆人端着托盘走到了我们面前。
托盘上盖着红布,看起来沉甸甸的。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是一万两银票,你们娘俩收着,当是个见面礼。」
一……一万两?!
我呼吸都停滞了。
这也太豪横了吧!比我那抠门的侯爷爹阔气多了!
要知道,庄子上一整年的收成也不过四五千两,还都被那黑心的账房收走,一个铜板都不给我们留。
可这传说中“心如蛇蝎”的大夫人,第一次见面,随手就是一万两!
呸!谁说是蛇蝎?
这分明是在世活菩萨!
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谁要是敢说大夫人半句坏话,哪怕是我亲娘,我也跟她急!
我娘显然也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懵了,一脸错愕地看着银票,半天没回过神。
回到安排给我们的西园,我娘把门一关,抱着那一万两银票,眼里闪烁着诡异的精光。
「狠啊……这大夫人,真狠啊!」
我不解:「娘,我看大夫人挺好的啊,人美心善还给钱,没你说的那么坏。」
我娘狠狠嗅了一口银票上的油墨味,猛地转身,恶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你个小赤佬懂什么?这叫糖衣炮弹!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这是想用钱腐蚀我们的意志,让我们放松警惕!这大夫人,心机深不可测!」
我捂着脑袋“哦”了一声,转头打量起这间屋子。
大夫人住东园,我们住西园,虽说是偏院,但这里面的布置可是实打实的精细。
屋子宽敞明亮,多宝阁上的摆件无一不是精品。桌上摆着新鲜的时令瓜果,柜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四季衣物鞋袜,连熏香都是淡雅好闻的。
如果说这些都是大夫人的阴谋。
那我只能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种阴谋,我愿意承受一辈子!
我娘的战斗意志并没有因为一万两银票而消退,反而愈发高昂。
她说,要时刻盯紧敌人,不能给敌人片刻喘息的机会。
于是,我们开启了丧心病狂的“请安”模式。
哪怕大夫人明确表示过好几次:「不用天天来,初一十五来一趟就行,大家都能多睡会儿。」
那可不行!
不去请安,怎么近距离观察敌情?
最重要的是,不去盯着,我还怎么蹭得着正院小厨房做的极品糕点?!
今天吃山楂糕,明天吃紫薯团,后天是豌豆黄,天天不重样,样样都精致。
天知道,我每天天不亮就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寒风去请安,动力全靠这点吃的吊着。
毕竟西园那个小厨房,怎么也做不出这个味儿!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几日。
大夫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那原本如画的眉眼间,挂上了厚厚的黑眼圈,连上好的脂粉都遮不住眼底的青黑。
「儿啊,你慢点吃,给为娘也留两个。」
趁大夫人打哈欠的功夫,我娘悄悄捅了捅我的腰眼。
我充耳不闻,抓起茶几上的奶油松茸卷,一口一个。眨眼间,盘子里就只剩点渣渣了。
我娘不敢明目张胆地吃,她得维持那并不存在的“矜持”,而且她总觉得大夫人会在饭菜里下毒。
所以前几天,都是我在前面试毒,她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咽口水。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终于确认:没谁会蠢到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自己的盘子给自己下毒。
于是,她也加入了抢食的队伍。
大夫人从内室出来时,看着我们娘俩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淡漠,变成了深深的幽怨。
我娘浑然未觉,拉着我就要跪下磕头。
大夫人摆摆手,声音虚浮无力,眼皮肿得像核桃:
「来了有些日子了,还没出去逛过吧?」
「李嬷嬷,带他们去账房支一千两银票,让他们出去好好逛逛,散散心。」
我娘眼前一亮,麻溜地磕了个响头:「婢妾谢大夫人赏赐!」
临走前,大夫人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缺什么少什么,直接派个小丫鬟来说一声就行。以后……真不用来这么早了。」
说着,她斜睨了我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要想知道我的行踪,大可直接过来问我,不必如此辛苦。」
糟糕!被看穿了!
我娘身形一僵,老脸一红。
不愧是顶级宅斗高手,这一回合,我和我娘又败下阵来。
不过不要紧,虽然丢了面子,但我赢了里子——我今儿个又薅了十盘糕点。
我娘从小教导我:我是个带把的爷们,喜欢什么就得勇敢去追,不能唯唯诺诺。
于是,在临出门的那一刻,我停下脚步,指着桌上最后那盘没动过的奶油松茸卷,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问道:
「母亲,我可以把这个打包带走吗?」
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大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扶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嬷嬷,让人把小厨房备的各色糕点都给二少爷包一份,送到西园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看起来像是要去补个回笼觉。
揣着一千两银票,提着几大盒糕点,我和我娘决定出府去挥霍一番。
侯府虽大,但规矩也大。
以前在农庄,我能满山遍野地跑,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带着一群野孩子玩打仗。
那时候天天盼着回侯府当少爷。
真进来了才发现,这里简直无聊得让人发疯。
坐要正襟危坐,走要步履稳健,说话得在脑子里过三遍才能出口。
有时候我真想跟我娘吼一句:「这侯府我不待了,我要回农村!」
但只要一看到手里白花花的银票,还有饭桌上那些精致的鸡鸭鱼肉……
我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二牛啊二牛,你飘了!这可是山猪吃不了的细糠啊!
好不容易从农村户口转成了京圈天子脚下的编制,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我怎么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再看看我娘,这几天穿金戴银,满头珠翠,过得那叫一个纸醉金迷。
以前她在背地里骂大夫人是“母蝗虫”,现在张口闭口全是“姐姐长、姐姐短”。
一万一千两,足以彻底收买我们娘俩那并不坚定的灵魂。
在金钱面前,尊严算个球?
大夫人万岁!大夫人千古!
然而,这场预谋已久的逛街计划还是泡汤了。
因为大夫人的亲生儿女——也就是我的嫡兄和嫡妹,今天回府了。
回来就回来呗,人家那是正经主子,估计也不待见我这个庶出的便宜弟弟。我和我娘只要躲远点,不妨碍人家一家团圆就行。
反正我有钱,我快乐。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传话:「少爷和小姐今日回府,夫人吩咐,晚间请二少爷和姨娘去正厅一同用饭。」
我娘一边把银票往首饰盒最底层塞,一边神经兮兮地分析:
「儿啊,你看出来没?之前是大少爷不在家,大夫人才不得不对咱们客气。」
「现在她儿子回来了,有了撑腰的,这大夫人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她越说越慌,在屋子里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这一定是鸿门宴!我就知道那母蝗虫没安好心!」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她肯定会栽赃陷害,说银票丢了,然后顺理成章地让人搜咱们的屋子!」
「好狠的心呐!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到最后,我娘已经咬牙切齿,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被扫地出门的悲惨结局。
我无奈地看着她:娘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大夫人真想整死咱们,这一路走来机会多了去了,何必等到今天?
我原以为敬茶的时候会像话本里那样,被泼滚水、被罚跪几个时辰。
可她没有。
我以为她会立规矩,让我们晨昏定省,变着法儿折磨我们。
可她也没有,甚至嫌我们去得太勤快扰了她清梦。
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夫人只是单纯地想让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毕竟,从今往后,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
为了表示恭敬,我和我娘早早就到了正厅候着。
做庶子和姨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所以,当看到大夫人挽着侯爷爹的手跨进门槛时,我娘条件反射般地拉着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婢妾见过侯爷、夫人。」
「儿子请父亲、母亲金安。」
哎哟喂,我的膝盖!
亲娘嘞,下次下跪前能不能先给个信号?
侯爷爹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一团空气,没有任何波澜。
「起来吧。」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径直走向主位。
大夫人今天换了一身绛紫色的勾金丝袄裙,背后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随着走动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头上的发钗步摇,在灯光下闪瞎了我的狗眼。
这哪里是大夫人,这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啊!
落座后,大夫人笑着招呼我们:
「既然进了一家门,往后就是一家人,私下里吃饭不必行此大礼。」
听听!听听!
不愧是大夫人,这话说的就是让人心里舒坦。
一开口,不是给钱就是给吃的,现在连跪都不用跪了。
我看照这趋势,明天我就能当世子了!
我娘却像是受了惊的鹌鹑,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诺。」
侯爷爹皱了皱眉,似乎对我们的“小家子气”很不满意,冷声道:
「既进了府,就要守府里的规矩。切记安分守己,不得对夫人无礼,更不能仗着侯府的名义在外生事!」
侯爷爹久居官场,身上自带一股威压。
即使他只是在看空气,我和我娘还是觉得身上像压了一座山。
我娘更是像屁股上长了钉子,坐立难安,声音都带着颤:「婢妾……遵命。」
桌上的凉菜已经上齐了。
凉拌肘片晶莹剔透,八宝酱鸭香气扑鼻,还有松仁玉米、葫芦鸡、玫瑰山药……
剩下几道菜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光看那色泽就知道绝对好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侯爷爹在装深沉,大夫人不怎么说话,我和我娘两只鹌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在造反了。
开席啊!快开席啊!
再不开席,这凉菜都要被屋里的暖气熏热了!
就在我内心疯狂咆哮第三百二十六遍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千呼万唤始出来。
我那素未谋面的嫡兄和嫡妹,终于闪亮登场了!
「儿子来迟,请父亲母亲恕罪。」
一道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少年迈步走来。
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呢?
如果我有文化,我会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奈何我没文化,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牛逼!
这想必就是我那位嫡兄了。
只是……嫡兄啊,你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对劲?
你手里怎么提着个……暖水壶?
而且,这暖水壶竟然还会动!
只见那个圆滚滚的“暖水壶”突然长出了四肢,顶上冒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挣脱了嫡兄的手,屁颠屁颠地朝大夫人冲去。
边跑还边奶声奶气地喊:「娘亲~娘亲~」
天哪!这世道变了!暖水壶都成精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连将来要写的话本子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关于我妹妹是成精暖水壶这件事》。
我相信,凭这个题材,我绝对能一举成为京圈顶流作家。
“暖水壶”扑进大夫人怀里,像个小猪仔一样拱来拱去。
哦,原来这就是大夫人的女儿,我的嫡妹。
虽然长得圆了点,像个球,但……怪可爱的,嘿嘿。
那脸蛋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把。
嫡妹窝在大夫人怀里,转过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妹啊,你听哥解释。
虽然我是个庶出的,但我长得也不赖啊,好歹遗传了点侯爷爹的基因,收拾收拾也是个精神小伙。
「二牛见过兄长、妹妹。」
我站起身,学着戏文里的样子作了个揖,力求展现出我温文尔雅的一面。
听到“二牛”这个名字,原本一脸严肃温润的嫡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眼里泛起一丝笑意: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我名光霁。」
笑什么笑!
我娘说了,贱名好养活!
厨娘的儿子叫屎蛋,马夫的儿子叫羊肠,我叫二牛,牛逼的牛!多霸气!
嫡兄入席前,又朝我娘微微行了一礼:「光霁见过姨娘。」
这一举动把我娘吓了一跳,她慌忙站起身回礼,手足无措:「大少爷折煞婢妾了,金安,金安。」
我在一旁看着好笑。
我娘平时吹嘘自己精通宅斗,能通过别人的微表情分析出八百个心眼子。
现在真见了大场面,除了装鹌鹑就是磕头,啥也不会。
饭桌上,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
嫡妹叽叽喳喳地讲着在外祖国公府的趣事。
原来这段时间,是嫡兄带着妹妹回国公府小住了。
难怪大夫人这么豪横。
人家亲爹是国公,亲娘是诰命,哥哥是将军,姐姐是皇后。
这背景,简直是把“天潢贵胄”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怪不得这么有钱!
娘啊,我想你真的是误会大夫人了。
人家这种顶级配置的满级大号,根本就不屑于跟咱们这种新手村出来的菜鸟计较啊!
嫡兄不愧是嫡兄,这出手的阔绰程度,完美继承了他娘。
我原以为大夫人给的一万两已经是天花板了。
万万没想到,嫡兄才是那个炸裂的存在。
吃完饭,嫡兄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契纸,云淡风轻地递到了我娘面前。
竟然是京城繁华地段的一间铺子!
对于这些皇亲国戚来说,一间铺子可能就是个零花钱。
但对于我娘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纯金馅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了生钱的聚宝盆!意味着我们娘俩下半辈子有了着落!
这就是躺赢的感觉吗?
嫡兄温和地说:「姨娘初来乍到,这铺子就当是见面礼,每月的进项虽然不多,但也够姨娘买些胭脂水粉。」
我看着嫡兄那张帅脸,只觉得圣光普照。
这哪里是兄长?
这分明是我的财神爷!
「谢谢财……哦不,谢谢兄长!」
我激动得差点给跪了,亲娘嘞,差点就把心里的大实话喊出来了。
这一刻,我彻底悟了。
什么宅斗?什么争宠?什么世子之位?
格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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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正房的大腿,做一条快乐的咸鱼,才是这侯府生存的终极奥义!
说不动心,那纯粹是那是糊弄鬼神。
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我以为高门大户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绵羊一脚踏进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谁能想到,剧本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上有嫡母慈眉善目,见面礼不是下马威,而是厚厚一沓不需要兑换的现银;下有嫡兄温润如玉,不仅嘘寒问暖,挥手就送了几间旺铺给我练手。
还有一个拿我当空气的侯爷爹。
真的,我有时候都替他着急,您好歹是个侯爷,怎么不支棱起来,借着身份给我立立规矩呢?哪怕骂我两句“庶子无状”也行啊。
但我看着眼前那只精巧的暖手炉,哦,对了,差点把那个小祖宗忘了。
府中还有一个粉雕玉琢、却对我满怀敌意的小嫡妹。
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乡下的农庄,揪着那些长舌妇的耳朵大声告诉她们:老子不是没人要的小赤佬,我娘也不是什么卖身的苦命人。
我们现在,是实打实的有钱人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种。
呵呵,一万一千两现银,摆在桌子上像砖头一样厚,你们这辈子见过吗?
……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我娘盯着桌上那几张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房契和地契,那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乐得。
“儿啊,”她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飘,“为娘这心里……怎么总觉得渗得慌呢?”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瘫在太师椅上:“娘,您老人家又琢磨出什么新花样了?”
接下来,请欣赏我娘——一位资深猪肉铺老板娘的硬核宅斗分析:
她眯起眼睛,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审视一块注水猪肉:“以娘几十年的宅斗经验来看,这里面水深得很,一定有鬼。”
她猛地转头盯着我,目光炯炯:“这是女人的直觉,准没错。”
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亲娘咧,您那几十年的“宅斗经验”,是在菜市场跟隔壁卖葱的大婶斗嘴斗出来的吧?
咱们进这侯府满打满算才一个月。我没记错的话,您十六岁之前是一把杀猪刀闯天下的猪肉西施,十八岁之后就在侯爷爹的农庄里养鸡喂鸭。
您到底是去哪里进修的宅斗课程啊?梦里吗?
我娘完全无视我的吐槽,把银票和地契拿起来看了又看,数了又数,最后才像做贼一样装进那个贴身的小铁盒里,咔嚓一声落了锁。
“我的傻儿子啊,你就是太善良,没见过这世道的人心险恶。”
她语重心长,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这大夫人和大少爷明摆着是用糖衣炮弹轰炸咱娘俩,让你沉迷在纸醉金迷里,这是要‘捧杀’,要养废你呀!”
“不然你用猪脑子想想,你都回来一个月了,为啥还不安排你去学堂读书?这就是不想让你长进!”
……
有些话真的不能乱说,容易遭雷劈。
第二天一早,打脸虽迟但到。
“二弟,这里便是京中仕宦子弟读书的学堂了。”
兄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在晨光里,比我高出半个头。他侧过身垂眸看我,眼底噙着笑意:“今后,你就随为兄一起在这里读书,不可懈怠。”
我站在气派的学堂门口,整个人都裂开了。
好我的亲娘嘞。
您说大夫人膀大腰圆、心如蛇蝎,结果人家大夫人保养得宜,美得像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变着法子给我爆金币。
您说大少爷心怀不轨、想养废我,结果人家第二天就亲自领着我来这全京城最好的学堂报道。
感情您的嘴不是开过光,是反向诅咒吧!
“发什么呆呢?”兄长收起折扇,轻轻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力道轻得像是在拂去落花,“走吧,为兄带你四处转转。”
“哎,好嘞,谢谢兄长。”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兄长的袖角,像小时候在庄子上那样,蹦蹦跳跳地就要往前冲。
兄长身形微微一顿。
那一瞬间,我心头一跳,以为自己逾矩了。但他并没有把袖子抽回去,反而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我的节奏。
哼,谁规定男孩子就不能牵哥哥的袖子啦?
一路上,兄长耐心地给我讲解这座学堂的渊源。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这座学堂,竟然也是咱们侯府出资开办的!
除了皇子公主那种天潢贵胄有专门的伴读,剩下的京城大半个官二代圈子,基本上都被这座学堂承包了。
“我听闻你在庄子上时也认了些字,基础尚可。如今学起四书五经来,想必不会太吃力。”兄长温声说道。
是的,兄长,我确实认字。
这么看来,既然您连我认字都知道,那我想必我小时候夏天喜欢光着屁股在泥坑里玩尿泥的黑历史,您也是了如指掌了?
“诺。”我乖巧地应承着,感觉到了内堂门口,便识趣地准备松开拉着嫡兄袖子的手。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谁知手指刚松开一条缝,嫡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淡淡发话:“好生拉着。这里大得很,地形复杂,别跟丢了。”
还没等我品出这句话里的甜味儿,几个跟嫡兄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已经迎面走了过来。
“哟,光霁,这就是你之前念叨的那个小弟?”
说话的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指着我的手指头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能看出他眼里没有半分恶意,只有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拿出了十二分的乖巧:“几位哥哥好,我是光霁兄长的弟弟,我叫……”
“这是我弟弟,赵同光。”
嫡兄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自我介绍,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愣了一秒,随即重重点头,胸膛挺得老高:“对,我叫赵同光。”
哥哥一如既往地温润,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开始一一为我引荐这些京城的顶级二代们。
这位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既是光霁的小弟,那便也是我的小弟。没别的,这是金桥山庄一年的至尊霸王餐卡,拿去随便吃,记我账上。”
这位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 “小兄弟看着机灵。这是我的副令,以后在京城要是受了欺负,或者想找人玩,随时来府里找我,不需要通传。”
这位是抚远将军家的公子: “同光兄弟,我看你骨骼清奇。我送你的那匹汗血大宛马,已经差人牵到你家马棚了,改天咱们赛马去。”
最后这位更绝,是辅国公家的孙子: “兄弟,啥也别说了。这是我花重金从世外高人手中求得的孤本《功夫三十六式》,你且收好,以后行走江湖,迟早用得上。”
我刚要伸手去接那本看着就有些发黄的破书,嫡兄却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去,行云流水地塞进了自己的袖笼里。
“咳,这书太过高深,你现在年纪尚小,还看不懂。等年长一点,为兄再替你还回去。”
我:“……”
“哦……好吧。”
我对着几位散财童子深深一鞠躬,语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谢谢各位财……哦不,各位兄长。”
那天,嫡兄带着我逛遍了整座学堂,甚至还特意绕路带我去看了那两家送给我的铺子。
傍晚回府,我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身着锦衣华服、腰佩美玉的翩翩小公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那个在泥巴地里打滚的赵二吗?
嫡兄站在我身后,替我正了正衣冠,轻声问道:“‘同光’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兄长。”
“可是兄长……”我忽然想起什么,有些难为情地转过身,看着嫡兄的眼睛,“你今天带我出来玩儿,却没带嫡妹。”
我故意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嫡妹知道了,不会吃醋吧?你给我起这么好听的名字,嫡妹那个脾气,不会揍我吧?”
我顺势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天呐,嫡妹好可怕。”
说着,我凑近嫡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茶里茶气地说道:“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兄长~”
嫡兄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一定是:他这个庶弟,是不是……可能……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脑子有点那个大病?
……
原以为我的好日子彻底来了。
有了亲娘在侧,有了大夫人的庇护,有了嫡兄的撑腰。进了侯府,我赵同光就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指指点点的野孩子了,我娘也不再是那个没名没分的野女人了。
生活似乎正在步入正轨。
可我的那个小嫡妹,却总像是命中注定的小克星,变着法子给我使绊子。
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肚子里全是坏水,经常干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儿。
包括但不限于趁我不注意,往我的汤盅里加一大勺盐,然后在饭桌上眼巴巴地盯着我,逼着我当着大夫人和侯爷爹的面喝下去。
她还故作天真地眨巴着大眼睛问:“二哥哥,这汤可是瑶瑶亲手盛的,好不好喝呀?”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含着泪,把那齁咸的汤咽下去,还得笑着说:“好喝,妹妹真懂事。”
再不然就是偷偷潜入书房,把我的笔墨纸砚藏起来,害得我第二天上学因为没带作业被夫子拿着戒尺教训,骂我“目无师长,玩物丧志”。
最最过分的是,每次我去大夫人房里请安,顺便想蹭点精致的点心吃时,她总是抢先一步截胡。
“不好意思哦二哥哥,皇后姨母御赐的芙蓉糕已经被瑶瑶吃完啦!”
嫡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把小扇子。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反击。
我连连摆手,一脸关切:“妹妹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是应该的,只是……”
我话锋一转,故意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这糕点吃多了,对牙可不好。”
我指了指自己的门牙,阴森森地恐吓道:“而且,这些糖如果不刷干净,会把妹妹的大门牙甜掉哦……到时候说话就漏风,呼呼的。”
“你胡说八道!”嫡妹果然中计,捂着嘴巴指着我哇哇大叫,“你骗人!”
“我怎么胡说啦?难道你身边的小姐妹没有掉牙的吗?是不是一笑就露个黑窟窿?”
嫡妹瞪着我,小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大夫人和嫡兄都在一旁忍俊不禁,只有我娘,在桌子底下狠狠地在我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死孩子,你吓唬你妹妹做什么?”
嘶——真疼啊!那是亲娘的手劲儿吗?
“给你妹妹赔礼道歉!”
我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敷衍道:“对不住了。”
嫡妹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看我,那个小表情,傲娇得不行。
在线急等,嫡妹太可爱了怎么办?
想挼,想捏脸,但是不敢。
我就纳了闷了,凭啥啊?为啥嫡妹对我娘就没有这么大的敌意?
难道就因为那天我娘在厨房露了一手“双刀砍猪骨”的绝活吗?那是她的老本行啊!就这点江湖把戏就把嫡妹收服了?
这半年,我哪次从学堂回来没给她带好吃的?
糖葫芦、卤猪蹄、肉包子、芙蓉糕……我像个进贡的使臣一样,天天变着花样讨好她。
结果呢?连个好脸色都没混上。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二哥哥很受伤,心都碎成八瓣了,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小妹了!”
她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还朝着我吐舌头做鬼脸,一脸“你奈我何”。
可接下来几天,我是真没理她。
就像侯爷爹对我那样,我开始把她当空气。
吃饭时,当着她的面,我面无表情地喝下那碗放满盐巴的汤,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放学回来,我两手空空,不再有芙蓉糕,也不再有卤猪蹄。
在走廊相遇,我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语气冷淡得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我开始矜持,开始高冷,开始在那张脸上挂起生人勿进的面具。
我要让她知道,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赵同光一定要赢下这场尊严之战!
果不其然,这招“欲擒故纵”起效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狐疑,觉得我是装的。渐渐地,察觉到不对劲后,她开始慌了,反而主动对我在此和颜悦色起来。
“诺,这是瑶瑶特意留给二哥哥的蝴蝶酥哦,只有二哥哥有哦,大哥都没有。”她把盘子推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二哥哥,下雪了,我们一起去打雪仗吧?瑶瑶让你打,你不许打瑶瑶,好不好?”
我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回应,转身欲走。
嫡妹急了,迈着小短腿追上我,一把拽住我的衣角,肉眼可见的慌乱: “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捉弄二哥哥了。”
“我发誓,真的再也不捉弄二哥哥了。”
我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嫡妹举起三根手指,单手起誓,那模样诚恳得让人心疼。
好耶!计划通!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挼她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了!
……
有时候,人真的不能过得太顺遂。老天爷似乎看不惯凡人太幸福,总要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
嫡兄及冠那年,边关告急。
天子下旨,封侯爷爹为征西主帅,嫡兄为左前锋,父子二人领兵出征西疆。
临行前的那晚,月色凄冷。
嫡兄把代表家主权力的令牌交到了我手里。那块令牌沉甸甸的,不仅是金属的重量,更是整个侯府的兴衰。
明明大家都是一脸担忧,大夫人更是红了眼眶,嫡兄却还像往常一样,用扇柄敲着我的肩膀,开玩笑道: “小子,拿好了。见家主令如见侯爷,这可比当那个劳什子世子刺激多了。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我知道,嫡兄这是故作轻松,想让我们安心。
从接到圣旨的那天起,侯府的天就阴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配合着嫡兄的玩笑:“哥,那你可得快点回来啊,别在外面乐不思蜀。不然等你回来,这世子之位可就真没你份儿了,到时候别怪弟弟我不认账。”
这么多年的相处和爱护,我已经能大胆地跟嫡兄开这种没大没小的玩笑了。
嫡兄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潇洒。他俯下身,伸手揉了揉嫡妹的额头,爽朗一笑: “哈哈哈,等着吧!哥给你们挣个大功名回来!到时候咱们家就是一门双侯!”
嫡妹眼眶里的小珍珠终于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偏偏还要倔强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嫡兄。
“出发——!”
号角声起,马蹄声碎。
随着队伍渐渐远去,那道白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嫡妹再也绷不住了,扑进我娘怀里放声大哭。
大夫人站在台阶上,一声不吭,但我分明看见,那一向端庄持重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我看着那漫天的烟尘,忽然很想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我想拽住他的马缰,问问他:哥,战场刀剑无眼,你会想我吗?
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再见的时候,你一定要幸福。
答应我,兄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嫡兄啊,没有你在前面顶着,我这心里没底啊……没有你,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
嫡兄出征没多久,一道圣旨又降临侯府。
嫡妹被宣进宫中,说是给皇后娘娘所出的公主做伴读。
那一年,侯府空得让人心慌。
侯爷爹和兄长在边关浴血奋战,嫡妹在深宫步步为惊。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自然不能拖后腿。
我开始发了疯一样地读书,学着打理庶务,学着和那些老奸巨猾的管事周旋。
大夫人和我娘以前还时不时约着逛逛街,参加个赏花宴,现在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们整天守在小佛堂里,木鱼声声,香烟袅袅,只求满天神佛能保佑那远在西疆的父子二人平安凯旋。
这一仗,足足打了五年。
五年后,捷报传来,我朝疆土扩张千里,西疆大定。
天子大悦,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同日,宫中传来喜讯,嫡妹被加封为掌安郡主,赐婚于当朝太子。
三军回朝的那天,京城万人空巷。
嫡兄和侯爷爹的旧部、朋友都去了城门恭迎。
而我,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从侯府大门开始,一步一叩首,三跪九叩,一路跪到了城门口。
我曾经进侯府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人头地,就是翻身做主。
如今,愿望实现了。
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队伍的最前方,没有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没有那个威严沉默的侯爷爹。
只有两具覆盖着战旗的棺椁,在瑟瑟秋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大夫人的头发在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原本丰腴的身形消瘦得厉害,此时此刻,她看起来更像庙里那尊悲悯却无声的观音菩萨了。
只是,从那天起,我很久很久,都没见她笑过了。
也只有偶尔看见嫡妹回府省亲,或者看见我抱着账本向她汇报时,她那如古井般死寂的眼眸里,才能稍微有些情绪上的微小波动。
办完丧事后,大夫人将侯府名下所有的产业、铺子,连同库房的钥匙,一股脑儿全部交到了我手里。
“光儿,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这下,我成了名副其实的侯府掌舵人。
当我蓄起胡须,戴上象征爵位的官帽,看着镜子里那个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男子时。
嘿,你还别说。
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些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曾经那个锦衣华服、只会跟在哥哥身后讨糖吃的翩翩公子去哪了?怎么现在这镜子里的人,眉宇间尽是风霜,甚至还有了点微微的小肚腩?
真气人。
我娘也很久没看过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了。她陪着大夫人一起吃斋念佛,如今瘦得跟麻秆一样,再也没了当年杀猪时的彪悍劲儿。
大夫人当初给的那一万一千两银票,还在那个小铁盒里静静地躺着。
那上面的折痕都还在,却再也没有机会花出去了。
……
三年后,十里红妆。
嫡妹嫁给了太子,成了人人艳羡的太子妃。
又过了几年,老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嫡妹顺理成章地从太子妃,一步登天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一晃神,我赵同光,竟然成了当朝国舅爷。
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排着队给我送礼讨好,想通过我这条路子攀上皇亲。
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会笑着收下,算是全了人家的面子;但凡贵重一点的,统统原封不动地退回。
咱就是说,钱这东西,够花就行。
昧着良心收钱,以后到了地下,我可没脸跟嫡兄交代。
侯府清贵的门声,绝不能毁在我手里。
宫宴之上,我远远地看着高坐在凤椅上的嫡妹。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鼻子、跟我抢糕点的暖水壶了。
她端庄得体,笑容完美无缺,头上插着七八根沉甸甸的凤钗,压得她脖颈修长而僵硬。
我想过去问问她:妹啊,脖子累不累?哥给你揉揉?
但念头刚起,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这里是皇宫。
此刻,我们之间,只有君臣,没有兄妹。
天子身旁坐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宠妃,个个香肩半露,眼波流转,给天子斟酒时,举手投足间全是妩媚风情。
我垂下眼帘,饮尽杯中酒。
我也早就娶了妻子,就是当年那个送我《功夫三十六式》的辅国公孙子家的小妹。
这缘分,有时候真挺奇妙的。
我们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妻子贤惠,总琢磨着要给我纳几房妾室,说是要为赵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每次都被我严词拒绝了。
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人,也装不下那么多勾心斗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
大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心思郁结,身体终究是垮了。
大限将至的那日,她似有所感。
她让人翻出了年轻时侯爷爹最喜欢她穿的那套衣裳,又叫丫鬟梳了个精美的发髻,正如她初嫁入侯府时的模样。
大夫人把我和我娘叫到病榻前,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番。我娘跪在一旁,捂着嘴偷偷抹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我坐在一旁,握着大夫人枯瘦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内心的那些戏码,那些吐槽,变得越来越少了。
以前,我总以为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弟,都是最潇洒自由的。
可等自己真的当家作主,扛起这副担子才发现,人长到一定年岁,是为了责任而活的,是会变得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
大夫人看着我,眼神有些涣散,声音有气无力: “光儿,你还年轻,别总是板着个脸,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可爱。”
“以后……要撑住侯府的门楣,那是你爹和你哥拿命换来的……不可胡作非为,令家族蒙羞,知晓了吗?”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如几十年前,我牵着娘的手第一次踏进侯府那日:
“诺,母亲。儿谨记。”
大夫人殁了。
依她的遗愿,不入祖坟,不与侯爷爹合葬。
她说她这辈子太累了,死后想一个人清净清净,这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时候,嫡妹又怀了身孕,听说吐得昏天黑地,连床都下不来。我们商量再三,大夫人去世的消息没敢让她知道,一直瞒着。
后来,我娘也拿不动大刀了。
那个曾经咋咋呼呼、总觉得有人要害我们的老太太,变成了个没牙的老太婆,整日里就爱吃甜食,跟小孩似的。
到了七十岁这年,她寿终正寝。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她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走得很安详,是个有福气的。
……
又过了些年。
嫡妹下诏,点名让我的小女儿进宫,给公主当伴读。
送小女儿进宫的前夜,我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小女儿回来探亲时告诉我,有一日闲谈,皇后姑母指着头上那支华丽无比、却也沉重无比的九尾凤簪,问她: “喜不喜欢姑母头上的这支簪子?”
我心头一紧,连忙问小女儿:“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呀?”
小女儿眨着那双酷似嫡妹当年的大眼睛,认真地说: “女儿答:为了侯府,不喜也喜。”
那一瞬间,我恍然失神。
窗外的落叶盘旋而下,仿佛时光倒流。
原来,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它早就在悄无声息间,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为了侯府。
哪怕前面是水深火热,是猛虎盘踞,我们也要笑着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