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1120:我们要注意用心内的功夫来观世间人生
更新时间:2025-09-29 18:48 浏览量:3
学习内容:
【原文】
夏,四月,壬寅,以邠宁兵马使韩游瓌为邠宁节度使。
癸卯,以奉天行营兵马使戴休颜为奉天行营节度使。
灵武守将宁景璿为李怀光治第,别将李如暹曰:“李太尉逐天子,而景璿为之治第,是亦反也。”攻而杀之。
甲辰,加李晟鄜坊、京畿、渭北、商华副元帅。晟家百口及神策军士家属皆在长安,朱泚善遇之。
军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
泚使晟亲近以家书遗晟曰:“公家无恙。”
晟怒曰:“尔敢为贼为间!”立斩之。军士未授春衣,盛夏犹衣裘褐,终无叛志。
乙巳,以陕虢防遏使唐朝臣为河中、同绛节度使。前河中尹李齐运为京兆尹,供晟军粮役。
庚戌,以魏博兵马使田绪为魏博节度使。
浑瑊帅诸军出斜谷,崔汉衡劝吐蕃出兵助之,尚结赞曰:“邠军不出,将袭我后。”
韩游瓌闻之,遣其将曹子达将兵三千往会瑊军,吐蕃遣其将论莽罗依将兵二万从之。李楚琳遣其将石锽将卒七百从瑊拔武功。
庚戌,朱泚遣其将韩旻等攻武功,锽以其众迎降。瑊战不利,收兵登西原。会曹子达以吐蕃至,击旻,大破之于武亭川,斩首万余级,旻仅以身免。瑊遂引兵屯奉天,与李晟东西相应,以逼长安。
上欲为唐安公主造塔,厚葬之,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辅表谏,以为“山南非久安之地,公主之葬,会归上都,此宜俭薄,以副军须之急”。
上使谓陆贽曰:“唐安造塔,其费甚微,非宰相所宜论。公辅正欲指朕过失,自求名耳。相负如此,当如何处之?”
贽上奏,以为公辅任居宰相,遇事论谏,不当罪之,其略曰:
“公辅顷与臣同在翰林,臣今据理辨直则涉于私党之嫌,希旨顺成则违于匡辅之义。涉嫌止贻于身患,违义实玷于君恩。徇身忘君,臣之耻也。”
又曰:“唯暗惑之主,则怨溢于下国而耳不欲闻,腥德达于上天而心不求寤,迨乎颠覆,犹未知非。”
又曰:“当问理之是非,岂论事之大小!《虞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机。’唐、虞之际,主圣臣贤,虑事之微,日至万数。然则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又安可忽而勿念乎!”
又曰:“若以谏争为指过,则剖心之主不宜见罪于哲王;以谏争为取名,则匪躬之臣不应垂训于圣典。”
又曰:“假有意将指过,谏以取名,但能闻善而迁,见谏不逆,则所指者适足以彰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适足以资陛下无疆之休。因而利焉,所获多矣。
傥或怒其指过而不改,则陛下招恶直之讥;黜其取名而不容,则陛下被违谏之谤。是乃掩己过而过弥著,损彼名而名益彰。果而行之,所失大矣。”
上意犹怒,甲寅,罢公辅为左庶子。
加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同平章事,赏其供亿无乏故也。
朱泚、姚令言数遣人诱泾原节度使冯河清,河清皆斩其使者。大将田希鉴密与泚通,杀河清,以军府附于泚,泚以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上问陆贽:“近有卑官自山北来者,率非良士。有邢建者,论说贼势,语最张皇,察其事情,颇似窥觇,今已于一所安置。如此之类,更有数人,若不追寻,恐成奸计。卿试思之,如何为便?”
贽上奏,以为今盗据宫阙,有冒涉险远来赴行在者,当量加恩赏,岂得复猜虑拘囚!其略曰:
“以一人之听览,而欲穷宇宙之变态,以一人之防虑,而欲胜亿兆之奸欺,役智弥精,失道弥远。
项籍纳秦降卒二十万,虑其怀诈复叛,一举而尽坑之,其于防虞,亦已甚矣。汉高豁达大度,天下之士至者,纳用不疑,其于备虑,可谓疏矣。
然而项氏以灭,刘氏以昌,蓄疑之与推诚,其效固不同也。
秦皇严肃雄猜,而荆轲奋其阴计;光武宽容博厚,而马援输其款诚。岂不以虚怀待人,人亦思附;任数御物,物终不亲!情思附则感而悦之,虽寇仇化为心膂矣;意不亲则惧而阻之,虽骨肉结为仇慝矣。”
又曰:“陛下智出庶物,有轻待人臣之心;思周万机,有独驭区寓之意;谋吞众略,有过慎之防;明照群情,有先事之察;严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规;威制四方,有以力胜残之志。
由是才能者怨于不任,忠荩者忧于见疑,著勋业者惧于不容,怀反侧者迫于及讨,驯致离叛,构成祸灾。
天子所作,天下式瞻,小犹慎之,矧又非小!愿陛下以覆车之辙为戒,实宗社无疆之休。”
【原文华译】
1 夏,四月二日,任命邠宁兵马使韩游瑰为邠宁节度使。
四月三日,任命奉天行营兵马使戴休颜为奉天行营节度使。
2 灵武守将甯景璇为李怀光修建宅第,另一位将领李如暹说:“李太尉驱逐天子,而甯景璇为他盖房子,这是也反了!”于是攻打甯景璇,并杀了他。
3 四月四日,加授李晟为鄜坊、京畿、渭北、商华副元帅。李晟家一百口人及神策军士家属都在长安,朱泚善待他们。
军中有说到自己家人的,李晟哭泣说:“天子何在?我们还敢想家吗!”
朱泚派李晟亲近的人送家书给李晟说:“你家人都平安。”
李晟怒道:“你竟敢为反贼做间谍吗!”立刻将他斩首。士兵们没有领到春装,盛夏时节还穿着冬天的皮袍,但始终没有叛心。
四月五日,任命陕虢防遏使唐朝臣为河中、同绛节度使。前河中尹李齐运为京兆尹,负责供应李晟军粮草和徭役。
4 四月十日,任命魏博兵马使田绪为魏博节度使。
5 浑瑊率诸军出斜谷,崔汉衡劝吐蕃出兵助战,尚结赞说:“邠宁军不出动,恐怕将袭击我身后。”
韩游瑰听闻,派他的部将曹子达将兵三千人前往与浑瑊军会师,吐蕃派大将论莽罗依将兵二万人跟从。李楚琳派部将石锽率士卒七百人跟从浑瑊攻拔武功。
四月十日,朱泚派部将韩旻等攻打武功,石锽率部迎降。浑瑊作战不利,收兵登上西原。正巧曹子达带着吐蕃军赶到,攻击韩旻,在武亭川击破韩旻军,斩首一万余级,韩旻只身逃离。于是浑瑊引兵屯驻奉天,与李晟东西相应,以逼长安。
6 皇帝想要为唐安公主造佛塔,厚葬她,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辅上表进谏,认为:“山南不是久安之地,公主的灵柩,应当运回长安,此时应该节俭薄葬,以应军需之急。”
皇帝派人对陆贽说:“唐安造塔,花费甚微,不是宰相该考虑的。姜公辅只是想指责朕的过失,自己求名罢了。他如此辜负我,应该怎么处理?”
陆贽上奏,认为姜公辅任居宰相,遇事论谏,不应当治罪,其大略说:
“公辅之前与臣同在翰林,臣如果据理直言,则涉嫌跟他结为私党,如果顺着陛下的旨意,又有违于匡辅君王的大义。涉嫌只是对自己不利,违义则是有辱君恩。爱惜自己而不顾君王,那是臣的耻辱!”
又说:“昏庸愚昧的君主的特点是,下面已经怨愤满盈,他还不想听到;自己的恶德已经把上天都熏臭了,他还不愿醒悟,到了国破家亡的地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
又说:“应当问理之是非,岂能论事之大小!《虞书》(传说中舜帝时期的政治文献)说:‘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唐、虞之际,主圣臣贤,考虑事情之细微,每天都数以万计,可见小事情也不可以不重视,陛下又怎么能忽视而不考虑呢!”
又说:“如果把谏诤看作指责君王的过错,那挖出臣子心脏的君主,也不该受圣明君王责备了;如果把谏诤看作为了自己求名,那《易经》上也不会有匪躬之臣的记载了(‘王臣蹇蹇,匪躬之故。’王臣进忠,不是为了他自己)。”
又说:“就算他是有意指责陛下的过失,就算进谏是为了求名,只要陛下能闻善而迁,见谏不逆,那他的指责足以彰显陛下莫大之善,他的求名足以滋养陛下无疆之福。陛下因他的指责和求名而得到的收获,可以说是很多了。
反过来,如果愤怒于他指责过失而不改,则陛下招来厌恶直谏的批评;如果为了不让他获得虚名而不包容,则陛下遭受拒绝进谏的诽谤。这是掩盖自己的过失,而过失更彰显;想损坏对方的名声,而成就了他的美誉。如果陛下一定要这样做,损失就太大了。”
皇上怒意不减,四月十四日,罢黜姜公辅,贬为左庶子。
7 加授西川节度使张延赏为同平章事,以奖赏他保障供应无缺。
8 朱泚、姚令言数次派人诱降泾原节度使冯河清,冯河清都斩了他们的使者。大将田希鉴秘密与朱泚勾结,杀冯河清,归附朱泚。朱泚任命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9 皇帝问陆贽:“最近从山北来的一些小官,都不是什么好人。有一个叫邢建的,论说贼军声势,语气最夸张,看他的样子,很像是来窥探侦察的,现在已经把他安置在一个地方了。像这样的,还有数人,如果不追查,恐怕让他们奸计成功。卿想一想,怎么办才好?”
陆贽上奏,认为如今朱泚这伙盗匪占据京城的宫阙,而对涉险远来奔赴皇帝行在的人,应当酌量加以恩赏才对,岂能猜疑囚禁他们!其大略说:
“以一个人的耳闻目睹,而想要穷尽宇宙的变化;以一个人的思虑提防,而想要胜过亿兆人的奸欺,用的心智越精密,离大道就越远。
项羽接受秦军降卒二十万,担心他们心怀诡诈,再次叛变,就一举将他们全部活埋,对于防范他人,这是做到极点了。汉高祖豁达大度,天下之士前来投奔的,纳用而不疑,他对于防备考虑,可以说是非常疏忽了。然而项氏因之而灭,刘氏由此而昌,蓄疑之与推诚,其效果固然不同。
秦始皇严肃雄猜,而荆轲奋其阴计;光武帝宽容博厚,而马援输其款诚。岂不是因为虚怀待人,人心也希望归附你;靠心计去驾驭人,人们始终不亲近!
人心愿意归附就会感动喜悦,就算本来是寇仇,也化为心腹了;人心不亲近就会惧怕抗拒,就算是骨肉亲人,也结为仇敌。”
又说:“陛下智慧超群,有轻待人臣之心;思虑周密而能洞察先机,有独驭天下之意;谋略胜过众人,有过于谨慎之防备;对群情明察秋毫,有先于事发的觉察;严厉约束百官,有以严刑峻法治理国家的规划;威制四方,有以力量扫清残余叛贼的志向。
这样一来,有才能的人都因为自己得不到任用而怨恨,忠心耿耿的人忧虑自己要被猜疑,功勋卓著的人恐惧自己得不到包容,心怀反侧的人害怕马上就要被征讨,逐渐招致叛变,构成祸灾。
天子的一举一动,天下人都密切关注,小事尚且需要慎之又慎,何况这不是小事!愿陛下以覆车之辙为戒,才是国家最大的福分。”
【学以致用】
思考两点:
01,我们要注意用心内的功夫来观世间人生
前段时间学了一堂心学的课,里面讲的观点可以用来分析这一篇内容。
什么观点呢:
1,心外之理是错的,很多人跨不出心外之理
2,心内无理,唯中庸而已,随缘随机而动。
在没有觉察到自己的习性之前,很多人其实都是被心外之理所支配着来观世界、观人生
这个心外之理是后天的认知,是错的,是过去式,是可被塑造的
就比如,我们知晓的那些道理,都是古代圣贤们早已经讲过的。并且,如果看的书少了,就会被一些阉割过的道理所支配而不自知。
再比如,我们是通过眼耳鼻舌身等通道来获取信息,最后形成意识,
但是,如果这个信息的源素材被人设计过,那这个意识形态就会有问题。
由此,我们得知晓,我们用心外之理来看问题,来讨论问题,来辩论,很麻烦,很难找到真理。
比如,唐德宗的行为
看他问陆贽如何处理姜公辅以及如何处理山北来的那一批小官的语言
这都是他以心外之理来说。
他觉得姜公辅为了求名而指着他的过失,不给他面子(这是他的理)。恰好处理姜公辅又不涉及组织的生死存亡,他就干了,这口气非出不可。
唐德宗为什么一定要处理姜公辅?
那只是唐德宗借此出口气而已。他真正忍不了的其实是陆贽。
姜公辅并没有明确指出唐德宗的过失,可陆贽却是把唐德宗的人性缺点全扒开了批评的,而唐德宗也清楚自己不能不用陆贽。所以只能忍着。
唐德宗这种原型人物很多的,都是被自己的后天习性造成的“心外之理”所支配,很多人很难走出它的框架。
02,心有中庸,随缘而动
心外无理,心内也无理 ,只有中庸而已。
用佛家的学问来理解就是,当我们总结出某个理论的一瞬间,这个理论其实已经是过去式了。
由此,我们要落地,就必须考虑新的时间、空间的力量,得实事求是
怎么才能达到这种状态?
那就只有中庸可以办得到。
中庸永远是变动不居的,永远是处在中道上。这就是心内的功夫,也是王阳明先生给我们所讲的,圣雄事业当从心头做的道理所在。
另外,
小人和君子,各自都有自己的中庸之道,这两类人眼里所见之中庸,是两种不同的内容。
我们可以代入下唐德宗的心性,我们能接受陆贽的这些话吗?
我想了想,我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这是两套逻辑在对碰。
那么 ,反过来看陆贽
面对“小人”,就得用小人熟悉的频率、语言结构才行。
所以,唐德宗才会觉得卢杞好啊,卢杞懂他啊。
这也是陆贽身上不足的地方,或许也是他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意用小人的方式方法去引导唐德宗。
“臣今据理辨直则涉于私党之嫌,希旨顺成则违于匡辅之义。涉嫌止贻于身患,违义实玷于君恩。徇身忘君,臣之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