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12.1】会呼吸的非遗!这块花生酥藏着三百年的功夫
更新时间:2025-12-01 18:11 浏览量:7
晨光漫过威远红壤丘陵时,八十三岁的陈师傅已经洗净了那双布满纹路的手。这双手记得祖辈的温度——光绪年间,他的曾祖父在镇西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一种新奇物事:花生与糖稀熬煮后压成的酥块。那时没人想到,这声吆喝会穿透三个世纪。
花生在石臼中碎裂的脆响,是威远清晨特有的韵律。红皮花生需经三季滋养,才能在穹窿地貌特有的微酸性土壤里蓄足油脂。陈师傅捻起一粒:“听。”指尖轻搓,花生衣破裂的细微震颤传来——这是成熟的密语。只有能听懂这种语言的匠人,才配开启这场与时间的对话。
糖稀在铜锅里翻滚,从浑浊到澄澈,恰如岁月本身。火候是门玄学:猛一分则焦苦,弱一分则粘牙。陈师傅的父亲曾说,熬糖如育人,急不得。民国二十七年,日军轰炸四川时,陈家的作坊从未熄火。街坊说,听到石臼声,就知道日子还在继续。
酥糖成型的刹那最为神奇。滚烫的糖浆与花生相遇,在梨木案板上迅速融合、压平、切块。这一系列动作必须在糖浆失去流动性的黄金六十秒内完成——多一秒少一念,便是天壤之别。陈师傅的孙子用手机录下这过程,慢放时才发现,祖父的手在微微调整角度,那是任何机器都无法复制的肌肉记忆。
不同年代的人在这块酥糖里尝到不同的时光。抗战时的难民尝到的是活下去的甜;改革开放初归国的华侨尝到的是故乡的烙印;如今的孩子尝到的,则是短视频时代里罕见的、需要耐心咀嚼的质地。同一块酥糖,在八十年代用油纸包裹,在二十一世纪换上环保礼盒,可咬下去那声“咔嚓”,依然是光绪年间的回音。
晚年的陈师傅常坐在作坊门口,看游客将花生酥装进行李箱。他知道,这些金黄的小块即将散落天涯——有的会成为上海写字楼里的午后茶点,有的会漂洋过海温润某个留学少年的乡愁。每一块酥糖都是威远的种子,在别处土壤里,长出关于此地的记忆。
暮色浸染作坊时,最后一批花生酥正在冷却。陈师傅熄了灶火,却留了一盏灯。这灯会亮到子夜,为那些突然想起故乡滋味的人——他们或许不知道,当手指拈起一块威远花生酥时,拈起的是一段仍在呼吸的历史,是一块可以品尝的时间琥珀。
